幽濁似顏的灰暗天穹,混沌朦朧而舉目無極的地壤,構築於不屬仙凡兩界之域。
不時閃過幾道驚雷殺電的穹頂,兀地破出幾道霸勢駭人的裂痕,象徵霸道和鋒芒的金色輝芒帶著無匹壓迫感從痕中透出。
與此同時,大量看去顯得緲無生機的漆黑雷雲剎那自遠處聚來,不時劈出幾道氣壓逼人、像是宣示天威的血色煞雷。
「淨世之劫……已過百萬餘載,如今此界又是何樣……?」
痕跡散盡,徒留下尊足以傲視萬象,威勢如覆天禍災的偉岸形影。
其之威壓,彷彿天地間均難以容納,宰制著全然萬象。
「本望凡界之靈能自行領悟及體認平靜之可貴,放下無謂的干戈殺伐。但終究事與願違……」
雷鳴般響徹雲霄曠壤的雄渾語音,無比莊嚴。
「生靈之心愈趨腐敗,為淺薄慾念玷汙純粹靈識。守護之能沉淪為傷害之力,信念亦墮落為徒具形式。」
語落,旋風陡起,竄流於天地間。一雙龐然黑翼自那雄岸身形上展開,遮蔽了整個天穹。
「淨世之焱必將再次席捲此般混濁寰宇,焚滅世間一切混沌。」
遠凌駕於怒雷,彷彿天壤終末之音的狂吼震懾全界。
吼哮止歇,餘威仍於浩瀚大氣中肆虐著,摧折著。
良久,漫天異樣終歸寧靜,雲消雷散,幽濁褪盡,清澈穹頂旋即而現。
「聽令。」
蘊含無匹威壓的雄音響起,撼得大地沉沉低鳴。
「在。」
威音方響,即傳來一道深沉男音予以回應。
呼應那聲答覆陡然出現的,是一個容貌精悍的青年。通體披著如夜一般的黑色戰袍鎧甲,墨黑長髮束成馬尾掛於背後,神色冷峻,踏著穩健的步伐,走至那巨大無倫的形影十尺外,身形一降,單膝曲起,跪了下來。
「屬下拜見。」
青年俯首,必恭必敬地說道。
「此界已矣,瀞焱軍團即將前至掃蕩全數生靈。」
莊嚴之音,宣告著無上之令。
「是。」青年恭敬應道。
「然而,在此之前,本尊有一任務交付予你。」
「……是。」縱然略為疑惑,青年仍是語氣恭敬地答以肯定的回覆。
「前往此界,活捉古仙鳳凰的換靈者。」
隨命令而來的沉凝壓迫降至地表,常者置身其下恐早已被壓得喘不過氣,然而青年卻是淡然如恆,分毫未有惶恐之色。
「是。」簡明的答覆依舊,彷彿機械般無機質與變化。
因為他,不須有所質疑,亦無須多言提問。
在絕對的指令下,需要的,僅有服從。
一直以來,皆是如此。
「不久,闇屬玄靈麾下傀儡即會出世。屆時,凡界將置於屍靈之亂的威脅之下。」莊嚴之聲淡然告知著足以令天下妖族皆聞之色變的駭人之事。
「於此同時,你就藉機將其捕獲即可。」
「遵旨。」青年恭敬答,沉寂片刻又道:「敢問倘若有阻礙者,將如何處置?」
「你自行決斷吧,在完成任務的前提下,本尊予你行使至高行動之權。」
至高行動之權──即只要能達成目的,不論要用何種手段皆可,無須有任何顧忌。
「謝主隆恩。屬下必不負所託,完成您所交付之重任。」青年肅然應。
「好了,勿耽誤時辰,盡速前往。」
「是。」
語罷,青年身後空間驀然一陣扭曲,下一刻,其身影已然不知去向。
「往後……本尊且恐無出手之機……」
蘊含無窮威嚴的低吟方落,即一陣玄暗洪流驀地颳起,須臾,那偉岸形影亦消失無蹤。
四方蒼茫,徒有泠風拂著荒蕪的地壤。
□
山口鎮,子時。
時值朔夜,星月無光。
冷不防,一道響徹天際的吼嘯沖天而起,撕裂了夜間的靜謐,伴著虛空中夜氣隱隱震動,遠遠傳了出去,不知驚醒多少夢中人。
下一剎那,山口鎮中數以萬計的妖炁爆起,憑依夜穹間寥寥無幾的點星黯芒,可窺得浮島上方,恆河沙數的相異身影迅速朝著東面直飛,更有許多位處地面的妖怪由與下方地壤銜接的大橋狂奔而去。
靜謐之夜,登時籠罩於震耳欲聾的吼嘯及此起彼落的哀鳴中。
大批妖仙異獸之中,僅有極少數化為人形,眼見猴牛馬蛇、多首單足、飛翅插角、麟身羽尾……各式各樣相異形貌的妖怪蜂湧而出,乍看之下與古文所記載的百鬼夜行如出一轍。
眾仙妖獸,無不駭然。
方才聲震天際的吼嘯,乃出自名為震天吼的仙獸之口。
此嘯聲出現,僅代表一種狀況。
屍靈大軍傾巢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