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無序的世界

前言

　　去年底上映的《東方快車謀殺案》儘管褒貶不一，票房上仍是取得不俗的成績，也讓片商決定在明年推出續作，加上英國電台BBC日前公布將推出推理新劇，足見已逝世四十餘年的作者阿嘉莎．克莉絲蒂還是有相當的影響力。

　　被譽為「謀殺天后」、「推理小說女王」的克莉絲蒂，是世上最暢銷的小說作家。長達半世紀的寫作生涯中，共完成了六十餘本長篇小說，翻譯成超過103種語言，總銷量超過二十億本。

　　而她筆下的赫丘勒．白羅、珍．瑪波，在推理界中均是赫赫有名的人物，尤其白羅擔任主角的作品在其暢銷作排行榜前五中包辦了四部，更有多次影視化的紀錄。而最具知名度的幾部作品中，也開創了許多被後世喻為經典的敘事手法和劇情模式。

（BBC製作英劇影集中的白羅與瑪波）

　　白羅系列中最為膾炙人口的《東方快車謀殺案》、《尼羅河謀殺案》過去都有影視化的紀錄，前者於去年底又被翻拍上映，甚至紅到日本也拍出了個日劇版，翻拍次數無疑是眾作之冠（1974、2001、2017電影，2010英劇，2015日劇）。

　　但即便《東方快車》如此火紅，卻非克莉絲蒂最暢銷的作品，那麼是哪本位居榜首？正是《一個都不留》。

大綱

　　一首古怪的童謠隱藏著殺人暗示，十個小人偶象徵死亡的人物？

　　十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，受到邀請來到孤島上的別墅度假。

　　然而到晚宴期間，神秘的主人始終沒有露面；直到用餐結束時，一場突如其來的控訴打破了原本的平靜，而首位死者的出現，則揭開了一連串殺戮的序幕……

　　在這封閉的孤島別墅內，眾人彼此開始提防與猜忌。在犧牲者陸續如童謠內容死於非命下，倖存的幾個越發草木皆兵、風聲鶴唳，但神出鬼沒的凶手身分依然成謎。

　　或許如控訴中提到的，在場的全是有罪之人，而一連串的殺戮，都是過去罪孽應得的制裁……

心得

　　懸疑推理的題材始終不乏愛好者，觀看時最大的樂趣無非是推斷猜測凶手及結局。在影史發展中，許多著名推理作品都曾被改編和搬上大螢幕，即便到今日仍在推陳出新，部分經典也以現代風格重新詮釋。

　　儘管本片名是《一個都不留》，實際上較貼近原作小說最早的名稱《十個小黑人（The Ten Niggers）》。

　　劇中出現的戰慄童謠來自十八世紀英國的兒歌集《鵝媽媽童謠》，被認為是反映工業革命底層黑人的艱苦生活。但在二十世紀後因人權意識抬頭，童謠的內容被作出了修正，具歧視性的用語Nigger（黑鬼）被改掉，書名也成了《十個小印地安人（The Ten Indians）》，但又因有貶低印地安人之嫌，再度被更動，童謠的小人被改成小士兵，才成了如今的譯名，儘管被不少人吐槽此譯名根本是赤裸裸的劇透。

　　象徵童謠內容和死者的十個小人，不同版本的改編中樣貌也有別，如本片中是沿用最初版本的小黑人，1945年的最早版本則是小士兵，2015的BBC版則是彷彿裝置藝術的綠色小瓷人。

（本片中的小黑人）

（1945年舊版的陶製小士兵）

（2015年BBC版的綠色小瓷人）

　　如片名，最終的結局正是無人生還、一個都不留。即使可能光看片名就猜到收尾，片中營造出的陰森氛圍，孤島別墅中瀰漫的不安氣息依然扣人心弦。

　　十個彼此不相識的人，被困於與世隔絕的島上，還須提防神出鬼沒的凶手，缺乏互信基礎下遂彼此猜忌、試探。

　　面對凶手指出的罪行，大多人在第一時間都嚴正否認、急於撇清。然而驚恐的表情和神經質的反應，卻似乎暗示每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……

　　十個身分地位與職業背景都不同的人，面對指控展現的性格表現也截然不同。

　　有不以為然、忐忑不安、避重就輕、色厲內荏、坦承不諱、不動如山，但隨著死者一個個出現，剩下的也越來越戒慎恐懼，甚至因壓力過大瀕臨崩潰。而在毒手迫近的恐怖下，人物們過去的經歷也開始慢慢浮現。

　　在夢境和回憶的片段中，揭露了人物被指控的罪行都是真的。之前的否認，純粹是不願面對和隱瞞的表現。

　　在瘡疤被揭開並受到死亡威脅後，各懷鬼胎的每人被迫正視自己過去的陰暗，往日的不堪記憶化為噩夢找上門，在睡夢中不得安寧，醒來後又得處處留神提防，風聲鶴唳。

　　片中頗嚴謹和用心地還原小說的細節，如原作描繪最多的人物性格，在有限的時間內給了足夠的著墨，讓人對各人物的背景和個性有認知、不至於和其他角色混淆。

　　十人中有道貌岸然的偽君子、任性妄為的富二代、病態高傲的老處女、冷酷自負的狂人、假公濟私的上位者……每個人的來歷和身分都不同，犯下的罪也能從性格中找出端倪。

　　在罪行被揭發，如待宰俎上肉等候判刑時，人物們死前的言行舉止，讓人得進一步洞悉心理思想，當中也不乏有性格扭曲、異於常人。深入觀察，人物犯的罪也多是源自扭曲的慾望，而在被逼入絕境時，哪怕是平時看來無害之人，也會因人性的自私而露出凶性。

　　最終陰謀得逞，幕後主謀現身，透露一切的始末和動機，讓人驚愕之餘也不由恍然大悟，原來莊重外表下竟藏有最扭曲的理念。而在確認其他人都死透後的自裁，也為整起以「審判」為名的屠殺畫下休止符……

　　《一個都不留》非白羅和瑪波系列，沒有偵探來扮演解謎的人物，純粹以驚悚懸疑的情節為主軸，但銷量卻超過一億，是作者筆下最暢銷的作品。沒有人氣角色參與，卻還能超越兩大偵探系列，本作的受歡迎程度之高可見一班。

　　本作被奉為經典，在於開拓了「暴風雪山莊」的劇情架構，即在與外界失聯的封閉空間內發生的懸疑戲；而「童謠殺人」的故事設定也為劇情增添了不少神秘驚悚的氣息。

　　個人初次接觸到本作改編的影視，是2015年由BBC為紀念克莉絲蒂40年冥誕而在聖誕節推出的豪華版影集，三集共兩個半小時堪比電影，整體水準相當高。後來知道本作過去已有幾次被翻拍的紀錄，才試著去找早期的版本。

　　目前找得到且看過的電影版本中，本片是還原書中情節最徹底的。值得一提的是這部並非歐美出品，而是蘇聯發行的，所以裡頭的人物都是講俄文，且因年代關係市面上幾乎絕跡，最後是在Youtube上面看的，所幸有英文字幕輔助理解，有興趣者可以看看。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iUntFahQUrE

　　之所以說還原最徹底，是因人物的名字、職稱都是沿用小說，而沒有做其他的更動，最關鍵的結局部分也是忠實呈現。

　　而本片比起其他的改編，多了幾個觀察和「行凶」的橋段，如不見其貌地暗算，或以凶手的第一視角觀看，逐漸地靠近並殺害他人，比起單純發現又多了個死人更具幾分驚悚。

　　事實上，個人之前看過最早的1945年版本中，除人物名字和身分做了更動外，主軸上並無太多變化，甚至加入的幾個幽默諷刺橋段，讓殺戮展開前的劇情多了原作中沒有的活潑與生氣。而之後人物間彼此猜忌時，互相試探偶爾的小動作也多少起到舒緩凝重氣氛的效果。

　　但結局的徹底顛覆卻讓個人無法喜歡，沿用舞台劇版的喜劇收尾，讓男女主角相愛連袂逃出。雖然舞台劇版的喜劇收尾也是由作者本人撰寫的（推測是原始結局太黑暗而做了更動），卻讓原本十人都有罪、人性因恐懼猜忌逐漸瘋狂的氛圍大幅削弱，也讓原本「一個都不留」的謎團失去了韻味。  

　　據傳此版本決定以喜劇收尾和當時的影界風氣有關，當時的審查制度嚴格，普遍不支持黑暗的結局，編劇遂改成「好」結局，此改動褒貶不一，但整體來說以好評居多。